卖假药的王桂平
因使用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亮菌甲素注射液，先后有11名患者出现严重的急性肾功能衰竭症状。截至目前，已有5名患者死亡。昨天，央视《每周质量报告》调查发现，出现这一情况的原因是用工业二甘醇代替了药用丙二醇，其“二甘醇”都来自江苏泰兴一个叫王桂平的人。
■事件起因11位肝病患者出现意外症状
今年4月22日，广州中山大学第三附属医院的重症肝炎病人中，先后有11人出现急性肾功能衰竭症状。截至目前，死亡人数已经上升到5人，还有2名重症患者正通过呼吸机维持辅助呼吸，病人目前仍然没有脱离危险。经过专家会诊，患者都使用了一种“亮菌甲素注射液”。
任贞朝是病情加重的肝病患者之一。今年4月19日，他从海南转院来到这家医院的时候，原本希望自己的肝病能在这家以治疗肝病闻名的医院里得到好转，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入院十多天后，由于先后注射了24支10毫升的“亮菌甲素”假药，他的肝病更加严重了，同时还出现了急性肾功能衰竭。
注射了亮菌甲素假药的病人，集中出现不良反应的时间是4月30日。当天医院传染病科大夫赵志新在查房时发现，一些肝病患者出现尿少的情况。最开始有4人，其中有一例肝病的情况本身并不重，从医学常识来看，不可能出现肝肾综合征。
第二天，出现相同症状的肝病患者增加到了11人。院方立即组织专家会诊，结果发现，所有出现不良反应的患者，都注射过同一种药物———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亮菌甲素注射液。这种亮菌甲素注射液是从今年4月19日才开始在中山三院使用的。
5月2日，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稽查分局对药品的购进使用情况进行了核查，立即对涉案的药品进行了控制，并且进行抽样送药检所检验。
■真相大白工业二甘醇代替药用丙二醇
广东省药品检验所所长谢志洁告诉记者：“在厂家提供的配比里有两种辅料是用量最大的，一个是丙二醇，一个是聚乙二醇四百，丙二醇是注射剂里常用的辅料，聚乙二醇四百比较少用。因此，就把目标集中在聚乙二醇四百毒性的排查方面。”
经过5天检测，却没有发现能够证明聚乙二醇四百有毒性。这时，已经有4名不良反应患者死亡。
5月7日，有关部门终于找到了聚乙二醇四百可能降解的产物里面有二甘醇，而二甘醇是带来肾毒性的。聚乙二醇四百在降解过程中会产生微量的二甘醇，但是，二甘醇在注射液中的含量不应该高于聚乙二醇四百的含量。经检测，这批注射液二甘醇的含量却高于聚乙二醇四百。进一步的红外光谱仪观测分析后，毒性的来源终于找到了。
5月9日，广东药检所最终确定“齐二药”生产的亮菌甲素注射液里含有大量工业原料二甘醇，导致患者急性肾衰竭死亡。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地对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亮菌甲素注射液采取紧急控制措施，并暂停销售和使用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所有药品。
■采访造假者 两次向“齐二药”销售假原料
据调查，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亮菌甲素”注射液里的工业“二甘醇”来自江苏泰兴一个叫王桂平的人。目前王桂平已经被刑事拘留。
王桂平，江苏省泰兴市失河镇人，他承认了销售假冒丙二醇给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事实。
记者：和齐齐哈尔第二制药厂发生过几次业务关系？都是买卖什么东西？
王桂平：两笔，开始我是以工业丙二醇卖给他的。
王桂平所说的情况随后在江苏省泰州市泰兴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得到了证实。 江苏省泰州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科长蒋鹏介绍，2005年的1月份王桂平将工业丙二醇以中国地质矿业总公司泰兴化工总厂的名义销售给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这也是他与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第一笔生意。
王桂平和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第二笔生意发生在2005年的9月份，这一次，王桂平卖给“齐二药”的不是工业用的丙二醇，而是价格更低的工业原料二甘醇，用一吨二甘醇直接假冒丙二醇销售给了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
二甘醇，主要是用于石油、纺织等行业。王桂平正是将这种严禁在药品生产中使用的工业原料二甘醇代替了药用的丙二醇，销售给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而该公司又将这种二甘醇使用在了亮菌甲素注射液等药品当中，造成了一些患者出现急性肾衰竭，甚至死亡。
据介绍，二甘醇和丙二醇在外观上虽然很相似，但是在价格上却相差很大。据王桂平交代，他购进二甘醇每吨只需7000元左右，再转手卖给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就涨到每吨14500元，价格整整翻了一倍多。
造假者伪造营业执照
按照相关规定，要将丙二醇作为药用辅料卖进制药厂，经销商必须向药厂提供相关的资质证明。在江苏省泰州市泰兴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记者见到了当初王桂平提供给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各种手续，包括营业执照、药品注册证、药品生产许可证以及产品检验单。记者注意到，这些手续都是王桂平以中国地质矿业总公司泰兴化工总厂的名义向“齐二药”提供的。
蒋鹏说，把王桂平提供给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备案的复印件和营业执照正本一对比就发现，除了企业名称一样以外，其他部分都不一样。原件上法人是沙荣芳，而复印件上成了王桂平，经营上正本是染料及染料中间体，增塑剂制造，王桂平伪造的证件内容就多了许多，包括丙二醇、甘油、乙醇、液状石蜡等等。
按照规定，具备生产药用丙二醇资质的单位必须要获得药品生产许可证。经过核实，王桂平提供给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药品生产许可证、药品注册证和产品检验单也都是伪造的。
从其他厂家买来增值税发票
在王桂平卖给“齐二药”的假冒丙二醇产品的包装上，都贴有标示的单位为中国地质矿业总公司泰兴化工总厂的合格证。
王桂平：不是中国地质矿业总公司的，全是我拿的人家的货。
记者：这外面标识是你伪造的？
王桂平：对，标识是我伪造的。如果不伪造我这些生意都做不了。
记者注意到，王桂平伪造的这些手续上，标示的单位名称都是中国地质矿业总公司泰兴化工总厂，而且在购销丙二醇和二甘醇的增值税发票上，王桂平开具的单位名称也基本上是这家化工厂。后经鉴定，这些发票都是真的。
在泰兴市曲霞镇印达村记者找到了中国地质矿业总公司泰兴化工总厂。经调查，该厂主要生产工业染料，并没有生产丙二醇或者二甘醇的设备和能力。不过，这家化工厂的负责人承认，王桂平购销工业丙二醇和二甘醇的发票的确是厂里给开的。中国地质矿业总公司泰兴化工总厂法人代表沙荣芳说：“他是包采购包销，从我这里开票。”
记者：你们开票的时候他在上面填丙二醇这个事实你们是知道的？
沙荣芳：这个是知道的。
记者：这个发票上盖的公章是真的还是假的？
沙荣芳：是真的，是我们厂的。
卖假药赚取高额差价
记者调查后发现，王桂平购买的工业丙二醇和二甘醇主要来自张家港市保税区华邦国际贸易有限公司。
张家港市保税区华邦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周东俊告诉记者：“我们不经营药用级，只有工业级的。王桂平是以化工公司和化工厂的名义到我们这里来采购的。”周东俊告诉记者，丙二醇价格是在12000元左右，二甘醇在六七千元左右，药用级的丙二醇市场价格应该在18000元。
从2005年1月起，王桂平先后以每吨12000元和7000元左右的低价购买工业丙二醇和二甘醇，然后伪造各种手续，冒充中国地质矿业总公司泰兴化工总厂的产品，假冒药用丙二醇，以每吨14500元的高价卖给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
记者：你知道制药厂把这些丙二醇买回去是做药用的吗？
王桂平：这个我肯定知道，他对我讲是药用的。这个我知道。
记者：那你跟他们说是工业用的还是药用的呢？
王桂平：我跟他们（制药企业）说是药用的，就是我欺骗了他们。
■“齐二药”调查辅料生产之前未经检验
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成立于1969年，2002年这家企业就通过了国家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认证，也就是GMP认证。企业注册资金3000万元人民币，是黑龙江省较大的水针剂生产企业。企业拥有100多个药品批号，5月9日被药监部门查封时，成品仓库内库存药品总共有31个品种121个批次的产品。
据介绍，进厂辅料在生产之前，首先要经过检验室的检验，通过检验以后，才能被运到生产车间内进行生产。但是工业级的丙二醇和二甘醇却先后被当做药品级的丙二醇进了厂，上了生产线并最终制成了假亮菌甲素注射液销往医院。
每小时生产24000支亮菌甲素
一位负责设备管理的工人说，工厂虽然只是半自动设备，但生产能力并不小，一台机器每分钟大约生产50支，每小时大约生产3000支。车间里共有4台机器，也就是说其生产能力为每小时12000支。据工人介绍，亮菌甲素分2毫升和10毫升两种规格，所以他们有两个生产亮菌甲素的车间，总共有8台机器，这个厂每小时能够生产出24000支亮菌甲素。
7名相关人员已被控制
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经手购进工业原料二甘醇的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采购员名叫钮忠仁，现年55周岁。他在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工作已有几十年，早年是设备部工人，后转任公司药品采购员。目前，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已有包括法人代表、厂长、副厂长、采购员、化验员、技术厂长、化验室主任在内的7名相关责任人被警方控制。案件已经移交广东省公安部门统一侦办。
截至目前，广东、江苏、安徽等省已经查封“齐二药”生产的药品300多万支。按照部署，目前各地药监部门仍然在对各地经营和使用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药品的单位进行全面排查，以确保该厂的药品不再流入医院和市场。“齐二药”假药事件大事记
■5月3日，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报告，发现部分患者使用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亮菌甲素注射液”后，出现严重不良反应。之后，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出紧急通知，在全国范围内停止销售和使用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所有药品，同时要求各地药监部门在本辖区范围内就地查封、扣押。
■5月9日，“齐二药”已被当地药监部门全面查封。
■5月14日下午，齐齐哈尔市召开了关于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假药案的新闻发布会，宣布了对这起假药案的调查结果：造成该事件的原因系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在购买药用辅料丙二醇用于亮菌甲素注射液生产时，购入了假冒的丙二醇。
■截至5月14日，北京市共发现亮菌甲素注射液等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产品8种共6000余盒（其中亮菌甲素注射液150盒），已全部查封、扣押。
■截至目前，在此次假药事件中共有5名患者死亡，7名相关人员被警方控制，其中5名责任人被带往广州接受进一步调查。
■北京市场北京查出6000盒“齐二药”假药
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使用假原料生产“亮菌甲素注射液”，造成多人严重不良反应，其中5人死亡。根据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紧急通知要求，北京市药监局启动安全预警预案，在12日、13日对全市进行突击拉网式检查，共发现该厂生产的8种共6000余盒问题药品（其中亮菌甲素注射液150盒），已全部查封、扣押。
■新闻链接一“齐二药”又有四种假药被查出根据黑龙江省最新公布的调查结果，除致人死亡的假亮菌甲素注射液外，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购进的工业原料二甘醇还被用来生产了另外四种药品，分别是葛根素注射剂、倍他米松磷酸钠注射剂、小儿对乙酰氨基酚灌肠液、盐酸萘福泮注射液。其中，小儿对乙酰氨基酚灌肠液是非处方药，主要用于治疗小儿发热，一般患者在药店就可以买到。经国家药检部门进行检验这四种药也都是假药。
■新闻链接二“齐二药”检验室无人会图谱分析
据新华社消息 记者从警方调查中了解到，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在对药品的原料、成品等检验环节存在较大漏洞，检验人员没有按照国家对药品生产的规定，对药品从原料加工到成品的每个环节都实行检验，而且化验室11名职工中竟无一人会进行图谱的分析操作，最终导致假药流入了市场。
据了解，在药品成品前的诸多检验项目中，“鉴别”环节最为重要，它要求药品的红外光吸收图谱应与对照的图谱（即标准图谱光谱集）一致。而通过对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化验员的讯问，该公司根本无标准的药品红外光谱集，因此无法进行对比。
调查还了解到，在检验过程中，化验员做出丙二醇图谱后，没有任何对比就直接交给原料检验员，原料检验员也没有任何依据，按惯例就写上了“符合规定”，因而导致用假原料生产的成品药最终进入了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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