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房产浦东金桥店的中介小姐周贵芝没有料到，上海的房地产市场这么快就从狂热恢复平静。
当初，短短半年间，公司周边一下子冒出了 30多家房屋中介公司，如今，已有一半打了佯。
毒日头下，公司更是门可罗雀，周贵芝和姐妹们闲来无事，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她们相信，低潮总会过去，生意总会再好起来的。但是，究竟要熬多久呢？
“物业顾问”停薪留职
下午坐在店里时，周贵芝强忍住了已到嘴边的哈欠。这个从湖北来上海打工的小姑娘今年只有20岁，干房产中介这一行，却已有两年多了。她名片上的头衔是“物业顾问”。
因为是店里的“金牌员工”，周贵芝才在这一阵子的裁员大潮里幸免于难。100多平方米的店堂里，空荡荡地只坐了5个人，近一半的同事卷起铺盖走了人———底薪被降到高峰时期的三分之一，每月只有600元。指望奖金？每天打来电话的客户倒是不少，开口便问：“房价跌了没有啊？”然后，一个个又如泥牛沉海，了无音讯。熬不下去的人，当然只能自动改行，有人休身养性，带着上半年存下来的积蓄，回了老家；有的向老板申请停薪留职，每天在城市里蹿来蹿去找机会，信心还是有的，“房子都能卖，还有什么卖不了的？”
“不许在大厅里小跑”
2年前，周贵芝刚开始从事中介这一行时，上海的二手房市场还没这么热。生意突然好上了天，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
那阵子，周贵芝常常听说：周围有新楼盘开盘时，常常被顾客挤碎玻璃墙；房地产公司老板关照售楼小姐，为了不制造恐慌气氛，“不许在大厅里小跑”；因为买房要摇号，一家老小出动排队不说，等到中了号，更是中几套买几套，仿佛买下的是超市里的食用油，拿得动多少拿多少。
新楼盘卖得俏，周贵芝的工作也连带着忙———早上9点上班，有时晚上9点都还回不了家，一些人左手买进新房，右手就到中介公司挂牌销售。周贵芝手中的小卡片上，委托销售的二手房数量每天都在向上翻。
当时，成交一套二手房，需要2个星期时间，周贵芝在巅峰时期，一个月能同时成交5、6笔交易。即便只拿佣金的十分之一，一个月还是能赚上几千元。
疯狂的买家、卖家
就在那段时间里，周贵芝和她的同事们见识了许多让人惊讶的房东。
有人手里捏着23套房子；有人利用政策漏洞“空买空卖”———在这家中介谈下一套二手房，立刻跑去另一家，把价钱抬高了卖，最后，自己一分钱也没花，净赚差价。
价钱一天变几变的，更是屡见不鲜，只要手续没办，即便买家已交了订金，卖家也会不停地打来电话：“告诉下家，这个价我不卖了，再加2万。”有的更是明摆着在耍人———一边不断地加价试行情，一边已经偷偷把房子卖掉，也不通知中介，让他们继续跟下家谈，自己在一旁看好戏。
为此，周贵芝们不知道跑了多少冤枉路，受了多少冤枉气。卖家要给脸色看：“什么？这个价钱，不卖！”买家也怀疑他们：“你们是不是在合伙抬高价钱？”到末了，终于签了协议，开始跟中介讨价还价，“房价这么高，你们的佣金就少收一点吧。”结果，官司打个不停。
更郁闷的是，有时辛辛苦苦找资料、打电话，待买家卖家碰了头，结果人家一见面随口聊几句，就会说：“啊，原来他爸爸是我姑妈厂里同事的娘舅，我们是熟人，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跳中介的事屡屡发生，连外国人都学会了这一套。有一次，好不容易为一个印度人找到了房子，等到要签协议时，双方却都不见踪影。印度人打来电话“对不起，那房子我不要了。”过了几天，去拜访另一个客户，就在同一幢楼里，忽然就遇见了那位印度人。此人心虚，连连摆手，用很蹩脚的中文说：“这不关我的事！是房东的主意！房东的主意！”
每到这个时候，周贵芝就会很不开心———为什么人与人之间那么没有诚信呢？
炒房炒成房东
又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身边的同事也纷纷加入了买房卖房的队伍。最早的是贷款部的同事，紧接着，和她一样的“顾问”们也开始动手。这个月买进下月抛，40万的房子“噌”一下涨到50万元，100万的涨到130万。
周贵芝也心动了。她向远在老家的亲朋好友筹钱，为了争取到最大的贷款额度，她还和一个上海人签了合伙买房的协议书。周贵芝买的二手房就在门店附近，一套两室一厅，今年2月份，她以每平方米7000元的价格购入，贷款7成。然后，周贵芝开始盼着房子快快涨，好像她的同事一样尽快脱手。给人作了那么多趟“嫁衣”，眼睁睁地瞧着人家几十万、几百万地赚，周贵芝想，现在该轮到她了。
奇迹偏偏没有发生。5月，周贵芝的房子交房时，各种打击炒房者的政策接连出台。没有人来接周贵芝的盘了。
一个月需要还贷4000元，现在，周贵芝很庆幸自己当初还找了个合伙人，要不然，靠现在的工资，怎么算都是死路一条。
那是一套带装修的酒店式公寓，周贵芝从来都没住过那么好的房子，但新房到手，她一天都没有顾得上享受，便以每月2000元的价格租了出去，这样一来，她和合伙人每月只需各还贷款1000元。自己住的房子，还得花钱另租。这样一来，日子过得紧绷绷，再也没有多余的钱了。
“那阵子常常哭。哭着哭着，又安慰自己：我买的那套房子就是一座银行，我在天天往里存钱，等哪天房市又好转了，存在‘银行’里的钱早晚会回到我手里。好在我只有20岁。”
退回原点
存在“银行”里的钱，总有拿得回来的一天，可眼下最麻烦的是，公司生意不好。
因为周贵芝工作的这家房产中介名气还算响亮，所以，靠租房业务，公司仍能维持下去。其他的小中介，早就关的关、转的转。经历过了那么好赚钱的时期，现在又要退回原点，眼看经手的佣金从几十万变回几千元、几百元，一时还真难接受。
不过，冷静地想想，周贵芝自己也觉得，前一段日子，二手房市场实在不太理智。
“还是不要这么涨得好，怪吓人的。”女孩想了半天，最后说。
“为什么？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房子涨么？”
“还是应该合理地涨，不然，老像前一阵那样，我们心里也没底，不舒服。”末了，她又补充：“房价不稳定的时候，成交也不容易。毕竟，我们关心的不是卖家赚了多少，而是能不能成交！”
